其實，葉不凡是喜歡桂花的。

打心底裏，就喜歡。

桂花是美的，標準的瓜子臉，乖巧的鼻梁，笑起來，有那個小小的梨渦。之前葉不凡不想承認，這個梨渦，是他喜歡桂花的原因，但是現在即使承認了，也來不及了吧？

靈溪村很小，離其他的村子很遠，更不用說那遙遠得騎著馬，一生都不一定能到達的天涯海角了。

因為靈溪村很小，人，來來往往，也就是那麽幾個。而在這每天出門都會見面的那幾個孩子中，葉不凡最看好的，還是桂花。

坐井觀天。

在窄小的井裏，葉不凡是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的，所以只能在較低的社會生活中，尋找自己的未來。

雖然靈溪村很小，但是葉不凡不想那麽墮落，甘於平凡，只滿足於山中的打獵，回家的歇息。他有一個宏偉的夢想！

他想當一村之長，把整個村子團結起來，以後再也不怕那偶爾會來一次的山賊了。

所以，作為一村之長，娶一個村子裏最美麗的姑娘，那才能配得起一個村長的威嚴吧？

不知道別人怎麽想的，但是小小的葉不凡，在小小的靈溪村裏，便是想著這個小小的但是卻顯得很壯志豪情的夢想。

“如果我以後娶了桂花，成為了村長，那麽那些人，看到我的父親娘親，都會更加尊敬些吧？哈哈。”

葉不凡想著想著，竟然又想到剛才窗外的那一幕牽手，那女孩和男孩臉上洋溢的開心笑容，心便是漸漸酸了，眼角竟然流出了豆粒大的淚珠。

“俗話說，男兒有淚不輕彈，不過，我現在還是孩子，應該不影響以後的壯志豪情吧？畢竟，我以後還是要長絡腮胡的剛烈男人！”

葉不凡其他的事情不是很懂，但是安慰自己，卻是一絕。

想著想著，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，即使敵軍千軍萬馬過來，他也能大喝一聲！手持馬韁繩，高舉赤烈長槍，勇往直前了！

但是當他擦幹了眼角的淚水，提起勇氣，擡起頭，再次望向窗外的時候，那個牽手的一幕，便是再次浮現，不爭氣的淚水，便是再次流了下來。

果然，說是一件事，做起來，卻是另外一件事。

如果要真正變得堅強，還是很難，很難很難啊。

竹林的風，依舊不停。吵鬧的孩童們已經離開，書院落得一片安靜，清閑，變成了本該自由自在的模樣。

看到葉不凡的模樣，夫子微微一笑，然後手中不知何時，多了一支玉笛，通體翠綠，就像是那窗外的竹子一樣。

夫子將玉笛橫與唇間，吹出了一曲天地自然的曲子。

葉不凡轉過頭，看見夫子在吹曲，便是乖巧地聆聽。那竹子搭建的屋檐上，一只野貓路過，聽到這笛聲，也是默默趴下，百無聊賴。

風從竹林吹來，發出了沙沙的聲響，笛子的曲聲清揚，像是伴隨著這風，在這天地之間，任意遨游。

葉不凡不懂曲，但是卻能聽得出韻律是美的。

夫子的白衣飄飄，身上泛著淡淡的靈氣，在某一瞬間，葉不凡還以為夫子就要羽化飛仙了。

笛子的曲，很清，也很輕。

葉不凡緩緩閉上雙目，更加認真地聆聽這一首曲子。漸漸的，他覺得心靜了，也不想流淚了，即使桂花明天和曹小六拜天地，喜結連理，後天生出一個長著梨渦的男娃，他也不會在意了。

在風流過手指間的空隙時，時間也隨之溜走了。

葉不凡的心，漸漸變得寬廣起來，似乎再也不受這小小的靈溪村所束縛，他也跟著那笛聲，那風，遨游天地，好不痛快。

......

笛聲不久，葉不凡卻感覺自己隨著那風，已經飄了上百年，直到夫子停止了吹奏的氣流，把那玉笛放下。

葉不凡這才從那虛無縹緲的纖塵之地飄落下來。

“來，葉不凡，過來坐下。”夫子笑瞇瞇地，招呼葉不凡過來坐下。

“嗯。”葉不凡先是應了一聲，但是腦子裏還在回味剛才的意境。

怕夫子等待，葉不凡緩緩睜開眼，來到夫子跟前的墊子上盤坐。

在葉不凡坐下的時候，夫子也不知道使出了什麽法術，一張不知道是什麽木材制成的茶幾和茶具出現在了他和夫子之間。

雖然這已經不是夫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現這種憑空變物的法術了，葉不凡還是覺得頗為神奇，眼睛都睜大了幾分。

這種憑空變物，變得如此自然優雅，比那偶爾路過的皮影戲子不知道強上多少倍，葉不凡對這種法術特別喜歡，但是也不好意思跟夫子說要學。畢竟這種東西，應該是需要天賦的吧？

“夫子怎般天資，我葉不凡，一個小小的山村孩童，何德何能，應該是萬萬學不會的。”

葉不凡在內心搖了搖頭，但是又想說出口，讓夫子教。

“要不，試試？夫子人那麽好，萬一答應了呢？”

只是想讓夫子教他這種法術的話語剛剛提到喉嚨，想到之前在溪水旁和曹小六玩耍時遇到的那個老人，葉不凡便是洩餒了。

就連賣豬肉家的曹小六都能開辟苦海，成為一方修士，他偏偏不可以，真是有多羨慕就有多自卑的了。

葉不凡從小天賦過人，特別是在識字和感悟的方面，這一點，大家都是公認的，葉不凡自己也知道。

只是當這種自覺良好，在遇到現實的打擊時，反而會大大加大那種失落感。

就好比一個劍客，從小到大，總是被人說，天下無二，但是當他帶著這種光環和自傲來到真正的比武場時，竟是被一個比自己年幼和自認為不及的修士，一桿樹枝打爆。

這種失落感，只有期望過的人，才會真正明白其中滋味。

不好受。

葉不凡其實真的很想很想修煉的。

雖然他從小就活在靈溪村，就連桂花她的大姐外嫁出去的那個村，他也沒去過，但是越是長大，他越是覺得這個本來已經夠小的靈溪村，就更加小了。

他想出去看看。

外面的世界，應該還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，還有很多很多不一樣的人，稀奇古怪的東西，說不定，如果他能修煉，成為修士後，他甚至比那常人，還能多活上幾十年，上百年。

拿著一把靈劍，乘風禦劍，帶著一個酒葫蘆，游遍山川，去更寬廣的天地，經歷更多的事情，明白更多的道理，萬一不小心，撿到什麽仙人留下的寶物，或許他還能就此登入仙門，擺脫這個世界的束縛呢！

只是，那個看起來很厲害的老爺爺的話，又再次浮現在了葉不凡的腦海裏。

“苦海固若金湯，異常龐大，無邊無際，難以開辟，可惜了啊，唉，真是生不逢時，要是放在那大聖大道存在的仙氣時代，這體質，那還得了？肯定是打爆各路聖子聖女的存在啊。可惜了可惜了，唉。”

於是葉不凡剛剛還想提起的話語，便是硬生生給自己又吞了進去。老爺爺那捶胸哀嘆，負手離去的身影，實在是太打擊葉不凡想要修煉的信心了。

原本他對那美妙的修士世界，還有無比的期待的，此時葉不凡的臉上，卻像是洩了氣的氣球一樣，幹癟自卑起來。

夫子看到葉不凡的面部表情的變化，偷偷一笑，並沒有多說什麽。

他只是變出了茶幾和茶具，但是並沒有變出一壺茶水。他讓葉不凡先坐著，然後起身到院落中的水池舀上一勺靈溪的溪水。

靈溪的溪水，清澈甘洌，只是這樣手握一把喝，也是極舒爽的，用來煮水泡茶，那更合適不過了。

於是，偶爾也會有商販來靈溪村的山上，在村長的同意下，來回運送靈溪泉水去其他村賣，也算是個能賣錢的好差事。只是近幾個月，隨著村子裏的怪人越來越多，那來回販賣溪水的販子，卻消失了蹤影，也不知道去哪裏了。

夫子將靈溪的溪水舀回來後，放入了一個茶壺裏，然後放上樹枝，碎枯葉，點燃，慢慢等待那水沸騰。

葉不凡也不多話，就那樣乖巧的呆著，等待著夫子的發話。

不一會兒，宛若村頭那砍柴為生的柴家大胖兒子降生那般，茶壺傳來了令人欣喜的煮沸聲。

夫子伸手去拿，卻不料，被茶壺的握把燙傷。

“哎喲，疼疼疼疼！”

夫子連忙將燙到的手指放到耳垂上，然後一路小跑，趕到水池，將手完全浸了進去，這才舒服得展開了眉。

當他悠哉悠哉地回來的時候，看到葉不凡瞪大著眼睛，看著他，仿佛發生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。

“嗯？怎麽了？葉不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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